新疆行之高昌故城

在新疆一路玩冷得瑟瑟发抖了那么多天的小雪，到了吐鲁番突然就进入了烤箱模式，啊，奇妙的新疆之旅。

终于我们于正午时分，顶着炎炎烈日的关怀，被高达40多摄氏度的热空气包裹着，踏上了高昌故城的泥土。

世界文化遗产丝绸之路：高昌故城遗址

Silk Roads: the Routes Network of Chang’an-Tianshan Corridor，Site of Qocho City

高昌故城位于吐鲁番火焰山南麓木头沟绿洲上，总面积约198公顷，是古代西域的交通枢纽，是丝绸之路兴盛时期东天山南麓吐鲁番盆地第一大中心城镇。它先后作为汉晋时期（公元前1－公元4世纪）戊己校尉治所（称高昌壁）、南北朝至隋唐时期（4－7世纪）的高昌郡郡治和高昌国国都、唐代（7－8世纪）的西州州治和高昌县县治、宋元时期（9-13世纪）的高昌回鹘王国的国都，至14世纪废弃共存在了1400余年，现在我们看到的主要是回鹘时期（9-13世纪）的遗迹。在各种记录中对高昌故城有着不同的称呼，高昌维吾尔语称为Kara-khōja，汉语据此音译为“哈拉和卓”、“火州”和“霍州”，又因它是西州回鹘王国亦都护之城，也被称为“亦都护城（Idikut-schahri）”，此外还有根据希腊传说的“Dākiānūs-shahri”、”Dakianus – Chahri”等名称。这里汇聚了中原、印度、希腊、罗马罗马、伊斯兰文化的精华，遗留有萨满教、袄教、佛教、道教、摩尼教、景教、伊斯兰教等多种宗教的珍贵遗迹。那为什么现在叫高昌故城而不是高昌古城呢？不得而知。

还未至沙漠，高昌故城已是沙尘滚滚滚。也不知道是不是疫情的关系，没什么游客，工作人员也没几个，小卖部的冰箱还是我们询问了是否有冰饮售卖才插电，更不用说无人管理和清洁的游客中心公共卫生间了，没通水，没通下水道，不知存放了多久的粪便由于吐鲁番的特殊环境都已经脱水化了。这个由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开发的高昌故城游客服务中心可以夸它是徒有虚表了。

除门票外，我们又另外付钱请了个导游开景区电瓶车载我们游览高昌故城。这钱花得特别值，无人讲解、无交通工具靠两条腿的11路游览，我们肯定都要中暑了。这体感比9月份军训还惨烈，即使小雪已经打了遮阳伞穿了防晒衣，皮肤感觉上还是很痛，真的是热辣辣。

终于等来了导游带我们来到电瓶车前，但还要继续等待，因为车子上滚烫滚烫的，坐下去屁股就是铁板烧，转头就生痱子。

就要开始游览了，古老的城池即将呈现在眼前，小雪激动不已！

高昌故城遗址分为外城，内城，宫城三部分，据说是长安远在西域的翻版。但说实话，长安城除了城墙还有点大唐遗风外，走在长安城中早已经没有了唐朝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繁华，而高昌就更是已经化作了尘土。

我们搭乘观光电瓶车，从故城的南门进入，转一圈出。

高昌故城的城墙厚度约12米，由黄土和水混合的夯土筑成，夯层厚8至12厘米，间杂少量的土坯，有极清晰的夹棍眼。在德国探险家格伦维德尔（Albert Grünwedel） 造访时（公元1902~1903年）的城墙高达15-20米，而在1930年代民国时期的中国和瑞典考察团公布的数据是11.5米，短短二三十年就消失了几米高，而近年来更是由于自然腐蚀和人为的破坏，造成城墙根部掏蚀凹陷、墙体坍塌、裂缝、风化剥落。于是，自2005年丝绸之路(新疆段)大遗址保护项目起，陆续对高昌故城的西城墙、南城墙、部分内城墙进行了保护加固。效果嘛见仁见智，小雪总觉得再过百年，大约连这点夯土城墙都看不见了吧。

眼前这残破不堪的城墙，在当年还曾抵御过侵略者的攻击。据旧唐书记载，公元640年侯君集率兵利用抛车（投石机）等攻城器，筑高楼，攻入城内，平定高昌。

上召山东善为攻城器械者，悉遣从军。君集遂刊木填隍，推撞车撞其睥睨，数丈颓穴，抛车石击其城中，其所当者无不糜碎，或张毡被，用障抛石，城上守陴者不复得立。…… 因命士卒填其隍堑，发抛车以攻之。又为十丈高楼，俯视城内，有行人及飞石所中处，皆唱言之，人多入室避石。

后晋 · 张昭、贾纬等 《旧唐书 · 卷六十九 · 列传第十九 · 侯君集》

看着高耸的城墙，导游介绍起了那个从城墙而下以一身救全城百姓的烈女故事，这是记载在亦都护高昌王世勋碑的碑文中的故事：至元十二年（公元1275年），都哇与八思巴率军十二万包围了高昌城。都哇劝降，亦都护火赤哈儿·的斤答道：“吾闻忠臣不事二主。且吾生以此城为家，死以此城为墓，终不能尔从！”围城半年之久，都哇把信射入城中，信中引用成吉思汗曾许配公主给巴而朮·阿而忒·的斤的故事，对亦都护说：如果你能把女儿嫁给我，我就罢兵，否则就攻高昌。亦都护看城中粮尽，慷慨地对百姓说：“吾岂惜一女而不以救民命乎？”稳住了民心，把自己的爱女用绳索送到城下，送给都哇，都哇解围而去。试着想象一下，你被围困在五、六楼的家中，通过绳索直降到楼下，感觉这个高度也还好？只是外面还有着十二万人围观你。小雪在高昌故城中望着那黄土城墙，忽而有种悲凉的感觉：就这么一个等价于全城人性命的女儿，在历史上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说起来，古代的女人受封赏好像大多都是靠丈夫靠儿子，很少因为父亲的缘故的？

回来后小雪查了一下，核实该碑文是由奎章阁侍书学士虞集篆文，最早收录在《道园学古录》中，而后来在甘肃武威市发现的“亦都护高昌王世勋碑”上的是定稿，内容有所修改。

十二年，都勒、斡布斯必等率兵十二萬圍和卓，揚言曰：「阿濟克、鄂囉齊諸王以三十萬之衆，猶不能抗我而自潰，爾敢以孤城嬰吾鋒乎？」伊克都䕶曰：「吾聞忠臣不事二王，且吾生以此城為家，死以此城為墓，終不能爾從。」城受圍六月不解，都勒斡系矢以書射城中曰：「我亦太祖皇帝諸孫，何以不歸我？且爾祖尚主矣。爾能以女歸我，我則休兵，不能則亟攻爾。」其民相與言曰：「城中食且盡，力已困，都勒斡攻不止，則淪胥而亡。」伊克都䕶曰：「吾豈惜一女而不以救民命乎！然吾終不能與之相面也。」以其女伊埒伊克黙色必吉，厚載以茵，引䋲墜諸城下而與之，都勒斡解去。

元 · 虞集《道園學古錄·卷二十四》

东南小寺 Temple Z

东南小寺位于高昌故城外城东南角(📍42.845854N, 89.531551E)，距外城东城墙25米、南城墙50米。遗址南北长17米、东西宽12米，占地面积200平方米，由南部的窟形建筑和北部塔形建筑组成，呈现前窟后塔的布局。根据壁画风格和塔的造型分析，东南小寺应当是高昌回鹘后期（公元12~13世纪）的建筑。

格伦维德尔在 Bericht über archäologische Arbeiten in Idikutschari und Umgebung im Winter 1902-1903 中记录有关于东南小寺的平面图和素描。

2014年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拍下了这座佛塔遗址的全景图，可以看到孤零零的矗立在黄土中，周围非常荒凉。

建立在平台上的窟形建筑外观呈东西向长方形，现存长8.8米、宽5.7米、高3.65米。该建筑有着弓形的拱顶，这种弓形拱顶是按照真正弓形的原则使用梯形砖坯而修建的，砖在沿弓面部分是纵排的，其竖向则不统一，据说是因为在建筑过程中缺乏木料而无法制造弓形加固脚手架，瓦工们要随着墙高而高升。

北侧的墙壁处建有长方形台座，是五尊结跏趺坐^*塑像的底座（佛像去哪了不知道），墙壁处有壁画和浮雕装饰，已辨认不清，据考证是藏传佛教的五方佛^*。

• * 结跏趺坐的姿式是以左右两脚的脚背置于左右两股上，足心朝天。
• * 陈爱峰,吾买尔·卡德尔,高昌故城东南佛寺与藏传佛教.中国藏学,2013,03

北部塔形建筑平面为复合亚字形，这种形制据说是在印度及中亚流行的十字形佛塔基础上的演变，为藏传佛教所喜爱，后传播到敦煌再到吐鲁番等地。现存6层、高5.4米，以夯土和土坯筑成，它建立在三阶的凸角堡上，其上部塔刹可能原为圆锥形，现已残损。佛塔的每一层都以一个突出的层间腰线为标志，在第三层每个方向上有一个带小连拱廊的佛龛，内部是空的。塔身上有着人为破坏刻字的痕迹。

继续向北行驶一扫而过的是3号建筑遗址。

3号建筑遗址

3号建筑遗址位于高昌故城东部（📍42.8500N, 89.5325E），距外城东城墙130米、南城墙500米，已发掘面积约1500平方米，可分为东西两部分，西部为一组带院落的套房，东西长26米、南北宽27米，发现房间六间、院落两个。建筑为夯筑，局部用土坯垒砌。东部东西宽12米，南北长32米，发现佛寺一间、土坯房两间、铺地砖房一间，以及其他房间两间。3号遗址出土土罐、钵、缸、筒瓦、板瓦、方砖等生活用品及建筑构件，出土唐代钱币两枚。

外城建筑遗址

高昌故城外城北部建筑遗址密集，西北部土台基址存少量遗迹，不同时代的地面建筑相互交错，使断代辨认非常困难。

导游开着观光车带我们兜遍大半个城都未曾停下来让我们仔细游览，这天气实在是太晒太热了，小雪也丝毫没有停下来慢慢看的心情，感觉快要晒晕了。而且小雪的相机第一次出现了高温过热警告图示，以前从未见过，就连小伙伴的拍照手机也过热关机了。高昌之行，再次印证了电子设备的工作温度区间太窄了，幸好我们是来游玩的，电子设备不工作也不碍事，真要有个啥事，电子设备靠不住啊。

可汗堡遗址 Der Bau E

可汗堡遗址遗址位于内城中部偏北（📍42.854736N, 89.527438E），平面呈不规则方形，边长约210米，总面积约3.4公顷。全堡有高墙围合，墙残高6-8米。装饰可汗堡的绘画所表示的内容很像是普通的城堡，而不是一个王宫。这里发掘出的残卷代表着乐技、卫士、训鹰人、司酒官等，也意味着他们是居住在这里的仆人，学者们推测该遗址为高昌城内的宫殿区或衙署区。

堡内北部土台上现存残高15米夯筑方塔形建筑遗存（Temple D），该遗迹与格伦威德尔时期的相去甚远，塔西侧三分之二倒塌了，上部凹处及西侧窗口都已消失。

土台西侧的下沉式庭院遗址推测为宫殿建筑。土台南部的大片建筑遗迹推测为居住遗址；土台东部推测为佛寺遗址，曾出土北凉承平三年（公元445年）“沮渠安周造寺功德碑”，发现壁画和回鹘文题记等文物。这个遗迹的大部分都陷入地里了。

格伦维德尔在 Bericht über archäologische Arbeiten in Idikutschari und Umgebung im Winter 1902-1903 中记录有关于可汗堡的素描。

西南大佛寺 Temple β

西南大佛寺位于高昌故城外城西南部（📍42.850314N, 89.519080E），是高昌回鹘时期的庭院式佛寺遗址，保存得最为完善。遗址平面矩形，东西长130米、南北宽80米，占地面积10400平方米，四周有寺墙围合。寺院围绕中心塔殿布局，坐西朝东，呈中轴对称特征——依次由寺门、殿庭及中心塔殿构成东西向轴线。塔殿位于寺院西部正中，其北、西、南三面均为配殿，推测为僧房遗址。殿庭北为穹窿建筑遗址，推测为讲经堂。殿庭以南及寺门两侧均为配殿，推测为僧众活动的公共场所。寺院附近还残存一些“坊”、“市”遗址，可能是小手工业者的作坊和商业市场。

格伦维德尔在 Bericht über archäologische Arbeiten in Idikutschari und Umgebung im Winter 1902-1903 中记录有关于西南大佛寺的平面图。

2014年中国科学院新疆生态与地理研究所拍下了西南大佛寺的全景图。

排房建筑遗址

排房建筑遗址分布于西南大佛寺的北、东、西三面，属大佛寺外围附属建筑，集中分布于佛寺周边长宽各200米的方形区域内。房屋平面多呈南北狭长的长条形，长8-14米，分为半地穴式、地穴式和单体墙式三大类，以半地穴居多。构造方法以减地法为主，部分房址保存有拱券形屋顶。房址内发现有灰坑、壁炉、灶坑、灶台、换气孔和炕等遗迹。排房遗址可能是高昌回鹘时期的遗存。

大佛寺中心塔殿

中心塔殿遗址位于西南大寺西部正中，是寺院的主体建筑。塔殿平面方形，建于高大的基座上，四周围墙现存高约10米，墙身外侧可见大型木构件的卯孔痕迹。塔殿中部为方塔形中心柱，柱身南壁有佛龛，下部一层三座大佛龛，上部三层，每层各七座小佛龛，现残余部分塑像彩绘。

大佛寺讲经堂遗址

讲经堂遗址位于西南大佛寺东西轴线以北、中心塔殿东北方向。平面方形，南侧开门。屋顶为穹窿顶，西北隅墙体交角上部的帆拱保存较好。墙体及屋顶均以土坯垒砌。据说这里可能就是唐朝著名高僧唐玄奘曾诵经讲佛的地方。该遗址被修复过的墙上仍然可见新增的人为破坏痕迹，这种猫猫狗狗占地盘的行为非常不要好。

唐玄奘与高昌的缘

唐贞观元年（公元627年）唐朝立国不久，李世民正忙于平定国内此起彼伏的割据势力，而河西走廊以西又处在西突厥控制之下，双方关系紧张、交通封闭，因此唐王朝下令，擅出玉门关者杀无赦。就在这一年，29岁的玄奘为了到印度求取佛法，舍命西行。他夹在逃荒的难民中间，混出了长安城。当他到达吐鲁番西面的伊吾时，已经经历了官府追缉、徙弟叛逃和强盗打劫。在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复无水草的八百里莫贺延碛，滴水全无地走了五天五夜。就是在伊吾，身心疲惫的玄奘得到了高昌王麴文泰的邀请。在算定玄奘要到高昌的当夜，麴文泰和妻子亲自与随从点蜡烛迎侯。第二天，玄奘还没有床，麴文泰又率领王妃及贵戚前来问安。此后，就让玄奘住在王宫的佛寺内，以礼相待，请高僧与玄奘议论佛法。十几天后，玄奘要求继续西行。麴文泰坚持挽留，请他在高昌宣讲佛法，甚至扬言，如不居留高昌，就把玄奘遣送回唐朝问罪。玄奘以绝食的方法表明自己西去取经的态度，绝食到第四天，麴文泰才看清楚，玄奘是决不会改变自己的志向的，只好同意他继续西行。但希望他西行前能在高昌讲经一个月。玄奘答应了。每当玄奘讲经的时候，麴文泰都亲自手持香炉前来导引，玄奘就坐时，麴文泰自己跪下为阶，天天如此，其恭敬之态传遍了高昌全国。唐僧离开了高昌西行时，麴文泰为他准备了棉衣、手套、靴、袜以及法衣30套、黄金100两，银钱3万，绫绢50匹，足足可供20年资用。此外，高昌王还准备了2封介绍信，每封书信附一匹大绫，作为信物，给沿途的24个小王国。这番感情，使玄奘感动不已，写信给麴文泰说：“决交河之水，比泽非多，举葱岭之山，方恩岂重。”告别麴文泰后，玄奘践流沙之浩浩，陡雪岭之巍巍，铁门岣险之途，热海波涛之路，经十九年，行五万余里路，历一百三十多个国家，“闻所未闻，得所未得”，成一代高僧。玄奘离开时，曾经同麴文泰相约，取经回来时再回高昌城讲经一个月。为了信守同麴文泰的约定，玄奘没有走容易走的海路，仍选择了翻雪山，涉流沙回中原。到和阗，玄奘才得知麴文泰已经故去多年了。

看完遗迹出来，游客中心的小展览让我们更加深入的了解高昌。展览以高昌的历史故事为主线，用图片和文字的形式，分西域重镇、丝路枢纽、多元文化、玄奘之路、众神栖落、市井万象、保护研究七个单元展示了一个文明灿烂的西域古城，成功的在小雪的心里种草，还想去看更多西域古城呀。

Ps. 参观高昌故城前，推荐可以看看以下资料(*^_^*)

• 西村阳子、富艾莉、北本朝展、张勇，《古代城市遗址高昌的遗构比定———基于地图史料批判的丝绸之路探险队考察报告整合》( 刘子凡译)
• 莫尼克.玛雅尔(法)，《古代高昌文明王国物质文明史》
• 玄奘，《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
• 《魏书 · 北史 · 西域》
• YouTube视频：丝路故事——高昌古国
• 〈新疆の世界遺産7〉高昌故城：天山南麓の政治･経済･文化･軍事の要衝